小狸猫魔女.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散荧·小满集】夏风吹拂.

1.正文2w3 番外5k

2.现pa

3.需要时间阅读

4.但是很轻松,所以请随意自在一些吧.

  

  

  

—————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和他人看起来很是不同,像夏日满树翠微的叶子里星光般出现了一点秋日的金黄色。但其实与众不同并非什么特殊的事情,也绝非是需要为此自傲的事情,更不能因特殊从而排挤他人。

 

不过总归来说灵魂是种肤浅的东西,稍微因她脸上长了个痦子,或他长发卷曲,又或者她身材瘦小,又或者她有着令人醉心颠倒的美貌,总之,工业化流水线社会就是有这样的傲慢准则存在,给万事万物都天然性假定了一个标准,像无形的巨尺横立在每个人出生的头顶那般。

 

说来好像曾有这样的一段时期,用量尺去量刚出生的婴儿的脑袋大小,从而给他划分智力的高低,对此,荧真的觉得无比荒谬,顺着方才的想法延申下去,就是超越了这个标准或阈值,大家会因这份特殊,就算它真的没有什么所谓,人都会因它吃些苦头,受到攻击,谩骂,又或者因它收获喜爱。

 

她也说不准是为什么了。

 

不过荧觉得,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点特殊的地方,只是好好藏起来了,就像小心藏着一个害怕受伤的小怪兽一样,只不过在她觉得早一点接受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会更好,人要有不怕受伤的勇气,只有如此,在别人向你蓄意挥拳的时候,你也能鼓起勇气来,一拳正中他的鼻梁骨,就像这样。

 

“砰!”

 

散兵难得来教室上课一趟,被他的姨妈雷电真笑眯眯地目送到校门口,总也没处逃,这都是因为积压的课程和讲义在家都摞成山了。

 

结果刚一踏进教室,一个人影应声而倒。霎时间学生们的哄闹几乎要掀开天花板,他往人群焦点中央看了过去。

 

是个穿着花墙图案粉色洋裙的女孩,她绝对塞了个蓬蓬的鱼骨裙撑外又塞了个柔软的纱撑,把裙子撑得像个精致的鸟笼一般夸张,裙子的钩针蕾丝花边垂下来完全盖住了蜜桃一样的膝盖,她还搭配了一双用粉色蝴蝶结缀满法蕾花边的白色袜子,踩着酒杯跟的圆头小皮鞋。

 

夏日的光穿透过显得过分陈旧,渗着年岁枯败气味的木头窗棂,再从那些半透的窗帘里落下来,把她的头发照耀得像泛着气泡的果茶里的柠檬片那样的浅金。她还戴了一个除了蔷薇,蕾丝,花边就是蝴蝶结的波奈特帽子,散兵觉得约莫她一个人身上就有百来个蝴蝶结吧?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将自己打扮成在漫画里都算隆重的贵族大小姐的少女正收回自己的拳头,噢,她的打扮对于散兵的来说已经属于有一些信息过载了,差点就忽略掉了她手上还戴着一双漂亮的手套。

 

她打人了,而且看着下手还蛮重的。

 

“我再说一遍,和神里同学还有绿子同学道歉。”金发的女孩说着,还举起方才打过人的拳头送到自己嘴边呼呼了两口气。

 

散兵瞅了眼地上的男同学,他有点印象,是个平日里就不怎么能管的住嘴的家伙,用八重神子的话来说是这样,哎呀,你知道的,有的人还在天上的时候,还没进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嘴就被划破了一条口子,这样的人你从他的嘴巴看去就能看见他的喉咙,再从他的喉咙一览无余地看见他那颗腐烂掉的,散发着恶臭的心脏,这样的人你要拿他怎么办好呢?离他远点就好了嘛。省的他满嘴乱喷溅到你自己。

 

散兵的回答是这样,太吵了,我会拿针线把他嘴巴缝上,他吐不出来的毒就烂到他自己肚子里去,直到把他自己毒死吧。

 

那男同学估计是被一拳打懵了,他爸都没打过他呢!有的人就是挨打挨得太少了,所以在受到惩罚的时候下意识会发懵,不过缓回来了也意识不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开始嗷嗷大喊,跳起来就也想给面前粉色糖果一样的女孩来上一拳。

 

散兵眼疾手快地就抄起手里的背包抡了过去,咣得一下,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看见男同学脑袋上出现了四颗疯狂绕圈圈的星星,他应声而倒。

 

这是真不省人事了,两条艳红的鼻血随着他缓缓倒下喷出,这个时候掉书袋很不合适,但散兵看着真的很像雷电真挂在房间里那副白雪红梅图。

 

上课铃是任何一个学生在学生时代都很讨厌听见的东西,如若你不是完全的,只能见到一个性别的男校或者女校,那你大约就能在课间十分钟这些短短的春光夏风里看见眉来眼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因暧昧缠绵的氛围产生的粉色泡泡被急促尖锐的铃声直接戳破。

 

文学鉴赏课的老师渊上先生就揣着他怀里的古籍,譬如日月前事跟轻小说《献给你来自地心的花》就走进了教室,过大的惊喜降临到他的面前,比如被打晕的学生和难见一面的散兵,以及那位新来的,装扮可爱又夸张的女学生荧。

 

他慌忙挤到人群里去,指挥着保健委员和其他几个男生抬着那个被打晕的学生送进了医务室里,转头又看着散兵和荧,又望了一圈怕惹上麻烦,将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脚尖上的人们。

 

“所以,这谁打的?”渊上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两声。

 

“我打的。”“我干的。”面前的两位少年少女异口同声道,粉色金发的小公主困惑地望了绀发的少年一眼,又补充起来。

 

“就算没有你刚才那一下的话,我也会给他再来一拳的,但还是谢谢你。”她道。

 

“哈?你不会以为我是要帮你吧,我看他不爽而已,本来就是我把他打晕的。”

 

他装酷地把手插进上衣兜里去,又转头过来看着渊上。

 

“老师你不会以为她的小拳头能把人打成这样吧?”散兵轻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啊?”荧看了过来。

 

“我看起来像很不讲理的人吗?”他挑了挑眉,周围的学生都自发性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受到了那股弥漫的战争气息的震慑,主动为他们开辟了新的角斗场。

 

“打住!打住!你们两个,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渊上故作凶恶地说着,他的眉毛都要拧成稻妻城里那些飘着落樱的,一道一道的水渠那样错综复杂了。

 

不是所有情感的初遇都是在阳光,微风和夏日又或者翩跹的梧桐叶之中的,像荧和散兵青春期里第一次长时间相处,就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他们站在渊上办公桌前,散兵已经半倚起墙来,而荧撑起了一把缀满流苏穗子的,鸟笼骨的蕾丝小洋伞,当然没有太多用处,仅仅是拿在手里好看。

 

荧的观点在此朴素的够可以,好看不就是它唯一的价值吗?

 

渊上抱着班委收上来的作业往桌上一丢,颇有早朝皇帝甩奏折怒斥群臣的气场,他往椅子里一窝,朝两人招手。“来,来,小祖宗们。”

 

渊上摘了眼镜,颇为头疼地捏起眉心来。

 

“哎哟,你们谁打的他鼻子的呀,他鼻梁骨都差点碎了喔,这手劲够重的,你们不进空手道部真是暴殄天物。”

 

“我打的,朝他鼻子上来了一拳,至于他。”荧率先站了出来,看了散兵一眼。

 

“他只碰了一下那个人的脑袋,他就倒地上了。”

 

“少来这套啊大小姐,斯卡拉姆齐,你打他后脑勺了吧?他脑袋后边起了个好肿的包。”渊上问着。

 

“是,我下手还收了点呢。”

 

“哎哟我的大少爷,我还得谢谢你不是,没把他打死,好了,说说吧,荧,为什么要打田中同学?”他转过头来看着金发的女孩。

 

那双蜂蜜般光透的眼睛眨了眨,她今天涂了一点睫毛膏,抹过一些带闪粉的眼影,亮晶晶的,她把自己的脸蛋和皮肤都当成画纸,肆意挥洒着她喜爱的色彩,春樱的粉色,新芽的萌绿又或者沃柑的橘红色。

 

“他说绫华和绿子的坏话,太难听了,我让他跟绫华道歉,他不同意,我们吵架了,就动手了。”她耸了耸肩。

 

“神里同学和绿子吗?他说什么了?”

 

“他说绫华舞蹈女子赛大奖第一名是靠社奉行他哥哥捐来的,还说绿子和别人援交。”

 

渊上瞪圆了眼睛,事实证明就是这样,当上人民教师之后,你会对小孩,青春期的孩子有非常剧烈的改观,完全想不到他们是如何毫无自觉,以一种堪称极度恶劣的坦诚造谣的,他觉得真应该把青春期这样嘴巴好比肛门的男学生都抓去蹲大牢。

 

“这臭小子嘴真脏,这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会去联系他的家长的,但你们打人这事情可不好说噢,处分肯定是要挨的。”

 

“我无所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迟早会揍他的。”散兵抱起手臂来,满脸就差把我不在乎这几个字写出来了。

 

渊上伸手翻开桌上的资料夹。“斯卡拉姆齐.....我看看,你严重缺课,之前也记过一些处分,这次再记一次严重记过的话,你会被劝退学的噢。”

 

“那记我一个人的处分不行吗?本来就是我要打他。”荧问道。

 

“你自作主张什么?退学就退学,反正不上也行。”

 

“停,停,我到时候再跟你们家长商量吧,你们别吵架,不过荧你今天又不穿校服呀?快把伞收起来,等会去上课就别撑了。”

 

“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的,但是小公主,穿校服是校规吧,让我看看你学生卡,德育分要扣完了吧?斯卡拉姆齐你也是,缺课缺那么多,再这样下去只能安排你们周末去做志愿者活动挣德育分了啊。”

 

当人民教师还有一个坏处,如果你太有良心的话,学校领导会压榨你,如果你没有良心的话,学生会戳你的脊梁骨,什么祖国的园丁啊,全是废顶天的话了,渊上为了保证学生不被退学整天都焦头烂额,看见因为学生考勤不足跟他工资条息息相关的数据,他头都要大两节了。

 

“我都可以,最好在周天吧?周六我有事情呢。”荧如此回答着。

 

“好吧,那斯卡拉姆齐同学呢。”

 

渊上和荧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夏日骤起如暴雨的蝉鸣里了,少年只能隐约捕捉到他们的话语。暑热与淌在颈间的汗水就是容易让人走神。他的思绪已经更早开始随着吹拂在脸颊的风游走,飘到了金发少女的脸侧,她红豆色的细腮挂下一滴水珠。

 

他想到了太久远的事情,与时下的季节相反的寒冬,他的心脏曾被人温柔地捧在掌心里过。

 

就像蝉一样,蝉在枫丹南部象征着“变身”或者“爱”亦或者“转变”这多是因为蝉的习性。它的幼虫通常在土壤中生活过为质数的年份,于夏季某日破土而出。

 

似乎觉察到了他同阳光般微燥的眼神,荧望了过来。

 

“....好。”他回答道。

 

  

  

 

———————

 

  

  

  

 

璃月关于冤家的俗语实在是有点太多,诸如“冤家路窄”“欢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它的词义也实在有趣,譬如冤家可以指仇人,又可以指似恨实爱的亲人,一个词竟然包含了两种相反的含义,冤家这个词本身也足够有趣了。

 

为何想到这个,是荧周六漫步在花见坂的小岛上时,她看见将机车停在树旁时想到的,面容清秀的少年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白色长发,穿着紫色的特攻服,正用金色绣线刺着几个明晃晃,霸气又嚣张的大字。

 

荒泷天下独尊一斗是也

 

她刚搬回来花见坂住,隐约有听附近的居民提起过花见坂上游荡着一群暴走族,名字似乎就叫荒泷派。

 

白色长发红挑染的男人低下头来,似乎颇为不怀好意地朝着少年逼近,荧隐约觉得这场面是有点太过眼熟了,于是将洋伞一收,用雕花的尖端戳了一下紫衣男人的腰部。

 

“嗷————!痛痛痛痛!你干嘛呀!”男人吃痛地看过来。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望向少年去。

 

“你看着像有事吗?你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散兵抱着臂膀朝她笑着,黛紫的眉毛微扬,这种人的表情就是明晃晃写着,有人关心过度咯。

 

“所以干嘛戳我呀,腰很痛的。”高大的男人反手按揉着自己的腰,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好奇地瞅起了荧的打扮,很特殊,是可爱的。

 

“她八成以为你在为难我呢,虽然你确实有在。”

 

“我哪有!我有吗?我只是在问小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荒泷派,晚上一起骑车啊。”

 

荒泷一斗是不太明白世界上还有以貌取人这种东西存在的。就像他看着荧也只觉得蛮可爱,逗早柚的时候会叫她小狸猫一样。被早柚反驳不是狸猫扑上来咬一口的时候也是一脸稀奇,只道,为什么?不就是狸猫吗?

 

“但耽误别人时间也是很不好的行为好吧?”散兵为他看似“霸凌”但举动找起补来了。

 

“好吧,那是我误会了,我要先走了。”荧又重新撑起伞来,准备就走了。

 

“哎哎不要走呀,你还没和我道歉呢?”

 

荒泷一斗是一旦说起话来是紧密地完全插入不进去的类型,荧瞬间就理解为什么散兵能在这里被这个白色长发男人绊住脚了,因为她也很想跑,但稍微一挪脚丫就会被男人拉着手腕牵回去。

 

你知道的,有的人的人生会活得真如戏剧梦幻跌宕,又或者极度荒诞不经如等待多戈那般,又者是让人感慨的希波吕托斯。

 

她不知为何就被名为荒泷一斗的男人拉起手来,脚上厚厚的摇篮鞋就变成了故事书里的红舞鞋那样,她就这样很莫名其妙地如公主般被牵着朝花鸟市场去,仿佛穿梭进了黑塞的荒原狼一样,他们在梦境与幻境里奔游。

 

走过满是海蓝灯光的水族箱里漫游的观赏鱼类与散发着异香,呆在笼子里昏昏欲睡的奇鸟异兽,又或是啃咬着笼子的仓鼠与兔子。当眼前都是奇妙而五颜六色的事物的时候,它们就会穿过视网膜往脑袋里钻去,荧一下就忘记本来自己撑着洋伞漫步在花见坂时,是要往何处去了。

耳畔时不时充斥着散兵零零碎碎的话语。诸如“你要去哪里啊?”“不要被这家伙带跑偏了啊。”“难道笨蛋和笨蛋真的更合得来一些?”

 

“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自己肯定也是不可救药的笨蛋啦!”荒泷一斗回头朝着绀发的少年放声笑道,随后跑去旁边的便利店里给他们都买了橙子味的弹珠汽水,自己喝的则是璃月产的菠萝味汽水啤酒。

 

人是容易常有这种错觉,垂死的夏日过去的要比任何时候要快,分明时间的流逝不会因温度高低放慢或者加快,甚至夏日难熬的白昼要更加悠长一点呢。

 

这一定,一定是因为傍晚时分的夏天太好了,微凉的晚风吹拂过。手里橘子味的弹珠汽水汩汩冒出气泡,冰过牙齿和舌头,再往内脏里流淌去,身体简直就要焕然一新了。

 

荧喝得又眯起眼来,同着荒泷一斗发出一声长长又畅快的叹息。

 

“啊——————棒!”他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这两个家伙....”散兵举起喝过一口的弹珠汽水,用那玻璃瓶子去冰少女的脸颊,她坐在路旁的栏杆上,把裙摆收拢得如同花苞一般压在腿下边,背后是火红一片的,晚樱般的云霞。

 

延申方才他们讨论过的“笨蛋”词义,荒泷一斗喝啤酒喝得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了,他感觉脑袋里都在放鞭炮,他心想着:“坏了,如果出事,阿忍一定会骂我的。”但又不死心地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甘甜的菠萝味啤酒。这种行为就是相当典型的笨蛋行径。

 

荧的笨蛋行为大约体现在分明已经是太阳下山时刻了,金发的少女仍然打着洋伞,她今天穿得倒不是一身草莓奶油蛋糕的粉色,而是一件单纯的棉布裙子,围着点缀蓝色蝴蝶结和打孔花边的背带围裙,戴着两朵蓝白相间的因提瓦特花饰,依然是太夸张的装扮,袖子也偏长,散兵隐约还担心过会把她热坏,于是才用那弹珠汽水贴着她发红的脸颊。

 

“好点了吧?跟着他又跑又跳的,还穿得蓬蓬的,你也不怕中暑?”散兵问道。

 

“不知不觉就这样了,但是弹珠汽水天下第一。”她伸手拨弄着自己被汗水打湿得,变得细绺细绺的额发。

 

“什么奇怪的回答。”他笑起来。

 

“哪里奇怪了,你想嘛,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哦,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然后你反应过来,欸?已经变成这样了,于是顺着下去或许有好事,你看我就收获了弹珠汽水了嘛。”荧把弹珠汽水举了起来,落日在橘黄色的汽水里渐渐和被气泡包裹起来的玻璃珠子重叠在一起,晚霞都变作更加可爱的颜色。

 

“那你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做什么呢?”散兵问道。

 

“嗯,好像是去买布料吧?”

 

“那你现在可完全来不及了呀。”他说。

 

就是呀,完全来不及了,所以人生啊,请给我其他选择吧———!”她将手里的弹珠汽水举得更高了。

 

“干杯!裙子蓬蓬小姐!”荒泷一斗拿起手中的易拉罐便碰了上去,两人都朝着散兵的方向看过来。

 

“干杯?”女孩问道。

 

 

他也举着弹珠汽水碰了过去,又喝了一口,他轻啧起来。什么破汽水?甜得牙齿都要掉下去了。

 

 

在明知道这两个是笨蛋还执拗的放心不下,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可以说得上是清醒的笨蛋了,但也不过是粗暴的划分,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于是双手合十,虔信感叹,由内而外发散的,真的不要随便给别人下定义,说不定就后知后觉发现,其实自己就是这样的呢?

 

他们一起将喝醉的荒泷一斗拉回了他自己家里去,其实一斗的酒量好像算不上很好,三两罐菠萝啤酒下去,一斗就只会傻笑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像加大版的萨摩耶,头发毛茸茸的,荧呼噜呼噜乱揉了好一会。

 

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酒精其实并不会使人变坏,变傻倒是有一定可能,但让人变得暴力,失去自控能力等等事情,或许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人类负起责任来,不要再为自己找太多借口说谎了。

 

“你家住哪?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少年问起来,转着手里的机车钥匙。

 

“花见坂路1025号。”

 

“.....新搬来的?”他愣住。

 

“对呀,前阵子刚搬进来的。”

 

“什么运气。”他嘀咕道。

 

“什么?你呢?你住哪?”

 

“....你家隔壁。”嘟哝半天,他才慢慢吐出来。

 

“啊?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那荧肯定没见过,他知道前阵子隔壁搬来了人,真和影还在吃饭的时候说起来过,但他没搭理,再加上他又不上学,最多会在晚上的时候出门逛逛,从来没碰上过。

 

“啊,这下真的变成冤家路窄了。”荧感叹道。

 

 

  

  

  

————————————

  

  

  

 

 

散兵其实不止一次在心里腹诽过稻妻的房子为什么都要建得离得那么近,当他久违地拉开了自己的窗帘,敞开窗户,他就看见了对面窗子里的粉色纱帘,隐约还挂着一些星星装饰,这样过分花里胡哨又颜色饱和度极高的审美,不消说,当然是荧的房间。

 

他猛地把窗帘拉上,翻身就躺回到了床上,一股古怪的情绪让他的脑花像被人搅得乱糟糟了一样下进了火锅汤里去,脑花烫熟的同时他脸蛋也烫得够可以了。

 

脸红的感觉和发烧极度相似,有句情诗如此说来,热势退尽,还有寂寞的健康,人一发烧就会头疼,头疼除了入睡也再也做不到什么。虽然是极为痛苦的睡眠,但好歹散兵是睡着了,如若没有小鸟在轻啄他窗口的玻璃的话,他肯定能一觉睡到天明,他的妹妹将军会站在门口喊他起床吃早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电子表,凌晨三点半,如果有什么鸟这个点都不睡,喜欢在这个时候怪叫的话,没有仁慈之心的人类通常都会想将他们驱逐的,他撩开窗帘。

 

那蓝色的小鸟正啄着蒙了灰的窗玻璃,随后停了,它往后急速退了回去,散兵连忙拉开窗子。哪有什么蓝色小鸟呢?那是一根蓝色晾衣杆的分枝头,顺着杆身看过去,从荧的窗口出来的。

 

 

如果他能把表情排列组合,就像福笑一样,那他现在肯定会把这个问号也打在他脸上。

 

金发的小公主跟他挥了挥手,正笑着把晾衣杆慢悠悠收回去,随后在窗子的桌前摸出一个纸筒来晃了晃,还没等他摸明白小姑娘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她就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子外边,轻巧地将手里的纸筒抛了过来。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叠的那种纸飞机,它划着摇摇晃晃的弧线就飘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他准头一像都是蛮好的,但奇怪的就是,在真正想要的东西上,人们总是容易抓不住。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纸杯电话,用一根细细棉线穿过纸杯底部的孔,用牙签打结固定起来,为了让纸杯有些许重量能抛到他这边而不被风吹落,荧还往纸筒里塞上了许多纸团。他将那些纸团都拨了出来。杯子上还用油性记号笔写上了他的名字。

 

他朝对面的窗子看过去,荧将杯子拉直,放在了嘴边,他就只好将纸杯也贴到了自己的耳边去。

 

“晚上好,还没有睡觉的不良少年先生,我说完了,换线。”

 

少女清朗的声音在棉线上跳动着,在纸杯里变得有些闷闷地传递过来,就好像是把她夹在了在牛奶里泡过的饼干一样。

 

他好气又有点好笑,说实话是好笑更多一点,于是将纸杯线抻直,他放到唇边,对面的少女也顺势将纸杯贴在自己的耳边去。

 

“你大半夜闹我就为了说这个?你说。”

 

“没有,主要是为了调试一下纸杯电话的可行性,我说完了,换线。”

 

那些声音绕在小小的空间里,竟然听着颇像海浪一般。

 

“谢谢,但是顺带告诉你,我不是没有睡觉,我是被你吵醒了,换。”

 

“啊,那真的是抱歉,顺带一提今天是周日,已经过十二点了,白天有空吗?我说完了,请。”

 

“有,怎么了?说吧。”

 

“我想去买布料,但是在稻妻城里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请换线。”她还敲了敲纸杯子。

 

“我其实想问来着,你买布料做什么?换吧。”

 

“校园文化祭呀,快到了,我们班不是有那个节目么?白鹭公主戏剧,然后啊被我们打的那个同学,叫田中的那位,其实本来是制作服装的,然后他现在肯定是做不了了嘛,所以我就和渊上老师商量,要不我来做好了。请。”

 

“所以相当于你接替了他的工作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时间?换。”他揶揄道。

 

“是的是的,而且这样子我们两个人都不用吃处分啦。完毕。”

 

“怎么听着有点像你给我找了份新工作一样。换。”难怪他没被渊上通知去做志愿者活动了,原来是被她悄悄换成了这样。

 

“嘿嘿,你不想的话也是可以的,所以明天一起去集市上挑布料吗?我有好多想买的呢。请换线。”

 

“骑车还是坐电车?”

 

“骑车骑车骑车!我还没坐过呢。”

他捧着纸杯,荧在那边开心地笑起来,她阳台上挂了一个竹木制的风铃,风吹玉响,和她在纸杯电话里闷闷的笑声混在一起。

 

散兵支着手臂就搭在了窗沿上,他将脸也半压在手臂上,月光溶溶地从青瓦上淌了下来,他嗅到楼下那一片粉荔枝玫瑰的甜香味随着晚风浮起。还有许多蓝紫色的牵牛花顺着攀在墙壁上的绿藤绽放。

 

他忽然觉得,房子离得太近也并不全是坏处,虽然晾衣服会非常麻烦。他们晾衣服主要就是在顶层的天台上,逢年过节大扫除的时候,被单和衣物会挂满整个阳台,勾拢着风的形状,它们也都如鲤鱼旗般飘飘,那些湿淋淋的水份会在日光下渐渐蒸干。

 

因为位置太窄了,将衣物抻开是更费劲的工作,神子和影通常都懒得做这种事情,于是多也是他来。

 

金发的少女也学着他一般半枕在窗沿上,她连睡裙上都缝满了用丝带收拢的荷叶边,用珍珠发箍将额发也别起来,完完全全露着那张去壳荔枝一样水润的脸蛋。

 

近一些也好,他更能看清月光是怎样落进她眼睛里的。

 

  

 

——————

 

  

  

 

散兵觉得校园祭文化祭之类的东西无非就是玫瑰色的青春炼钢炉,一旦进入这个时期,满目都会变得美好起来,只是很可惜这样的美好体验实在与他无关,不然他也不会称之为炼钢炉,玫瑰色也只是滤镜,意思就是终有天是会碎掉。

 

荧穿了一身淡粉绿花墙的裙子拎着中古墨绿嵌暗红的手提包出现的时候,他打量了三秒,目光瞥到她金色的四棱星耳坠上。

 

“你怎么天天打扮得像个圣诞树一样?”

 

荧大声笑起来。

 

“是不是挂满礼物和彩灯的那种?”她问道。

 

“蛮有自觉。”

 

“不好看吗?”

 

“吵到我眼睛了,但随你开心吧。”

 

“不过你穿这个轻飘飘的裙子怎么坐后座啊?去换裤子。”

 

她大大咧咧撩起裙摆来,里面穿了个做旧水蓝的平筒牛仔裤,散兵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她的裙摆扯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拉着荧的手臂让她转了一圈,她今天没系那种在背后垂长的缎面蝴蝶结腰带,裙摆也在膝盖位置,不算太长,应该没有什么累赘的装饰容易让有危险事故发生。

 

“还行,你想坐车以后也别穿太长的裙子,不过还是尽量穿裤子会方便点。”

 

“再转一圈!像跳舞一样!”她又笑起来。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还是完全就没留意到他的话呢?

 

于是穿铆钉夹克外套的绀发王子叹了口气,捧起少女的指尖又领着她转了一圈。她抱着散兵塞过来的头盔看来看去,决心下次往上边贴一些可爱的贴纸。

 

散兵的摩托车是一辆铃木GSX250R,豹眼式的前灯,配色是全黑的,就极像某部赛博朋克电影里在幻彩的霓虹灯之中前行的全黑和服女郎一样。

 

散兵见她完全不懂的样子,挨个给她介绍起来什么双缸水冷发动机,前后碟刹以及负晶显示仪器。不过说到最后他干脆拍拍坐垫。

 

意思就是,管他呢,上车吧,左不过就是个代步工具,没必要给它附加再多含义了,虽然骑车是挺开心的。

 

不过对于有些人来说世界上很多没所谓的事情都是极其有意义的,这种人可能生来眼睛就内嵌着一层玫瑰色的玻璃,万花筒一样,触目都是裂变的彩色,哪怕漫步在积水的世界里都会想到雨后将有菌子,化身拯救地下王国的爱丽丝了。

 

这种人是可爱的,不切实际的,某种意义上是“什么都没有的”将来到社会上或许会被某些在酒桌上侃侃而谈,深谙人情世故与劝酒之道的领导看不太习惯,不太好谋生的。于是渐渐的,碎掉的玫瑰色玻璃会划伤这样的人的双眼,流的眼泪是比玫瑰色更鲜红的。

 

荧在背后拢抱着他的腰,把脑袋枕在他的背上,一路的狂风和颠簸,他闷闷地,听见女孩在头盔里和风一样哇啦哇啦的笑声,疾驰的风流啪啪地吹着她压在腿下的裙摆。

 

夏天的风其实总裹挟着外海的潮湿,穿过郁郁葱葱的森林和长笋的湿泥土从山野上滚落,然后山洪一般冲向他们,他想起有诗人把爱情称作龙卷风这种极为侵略性的东西,就和现在很类似,如若不是因为开车需要专心,他的脑子里大约只会留下她软乎乎的小手。

 

他有些担心荧是这样玫瑰色玻璃般的人了,因为无论如何,运行的世界和霓虹永不沉眠的城市一样,人们迟早会如脱轨的列车狂奔进那样五光十色的高楼未来,她约莫只会被挫伤。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的声音都因前行而被吹得七零八落的了。

 

“啊?听不清的!”他大着声回答道。

 

“听不清啊———?”她又拉长音,把脑袋往少年的背上拱来拱去,只能隐约听见他肺部的轻呼,更细密又激烈的震颤。

 

现实的重量和地心引力抓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牢牢固定在机车上,不然按照荧的想法,他们真应该随着风飞起来了,但风总也是有限的,会有吹到头的时候。

 

这是散兵暂时还没能发现的事情,但其实用在他身上也是一样的,人的眼泪生来就是要流的,璃月的名著之一里描写的一位传奇女子原是天宫女仙,名绛珠仙子,她入凡尘一切事情都是来报恩还泪的,泪洒尽了,她便回了天上薄命司去销名了。

 

这样的故事文本其实隐约有璃月传统“度脱”故事模式的意味的,不过这倒能表明这样的观点,即眼泪本该流淌。也不是流泪就代表脆弱。玫瑰色玻璃一样的人,他这样的人,荧这样的人,不一定都是别人想的这般轰轰烈烈碎了,最终以一片狼藉的美好悲剧收场。这样是对现实一隅戏剧化的片面设想了。

 

荧靠在他后背上闭起眼睛来,稻妻的群山与无边无际的,闪烁着淡淡银光的海洋升腾起正午的太阳,她第一次坐机车,少年的腰腹被她用手臂圈起来,再往上几寸,越近一点,就更能感受一些他的心跳。一股比草莓奶油泡芙还甜蜜的滋味在她胃里变成蝴蝶翻腾。

 

坐在后座,一点也看不见散兵的脸,她干脆就在脑海里用裹了麦芽糖的竹签子勾画起来,他剪得齐齐的,碎在耳边的头发,眼角旁嫣红的折影,舞伎似的,她就想到散兵抹白了梨花玉一样的脸,穿着厚重的和服跳“黑发”的工藤舞了。

 

光是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开心起来。

 

“今天见到你真好———!”她睁开眼贴过去,又大喊起来。眼前光影倏忽变得昏暗,他们正在穿越一条隧道。

 

“什么啊?”

 

我说,今天见到你真好!明天也想见你!”她更大声了一些,他也听清了。

 

穿过了隧道,黑漆漆被抛在身后,头顶又是蓝天,她对着公路栏外遥远的海面欢欣雀跃。

 

 

  

  

——————

  

  

  

 

 

她在色彩浓艳的,鲜花着锦的布料市场捧着手里的笔记本挑选,市场是人类智慧结晶之地,是少女排列有致的百宝匣。不得不承认电子和网络商场给实体经济造成了强烈冲击,但如退潮后卧沙的贝类与青蟹,海浪过后又湿漉漉的,泛青光的冒头了。

 

逛市场的精髓就在于这个逛字,逛街也是同理。如走马观花,又或者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再或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总之爱逛的人古往今来总也是数不胜数的。

 

逛完毕了,手里提上自己收获来的物件,出了体力和金钱,心理上的满足也最多,身上的疲惫是最不辜负自己心意的证明了。

 

于是荧拉着他在这家店铺问问,又跑到另外一家店铺问问,手里的笔记本是她绘制的服装设计稿,他凑过去瞥几眼,荧画得用心,倒不如说其实她是全心全意生活着的人,于是表现到方方面面都是相当认真的。

 

“什么时候画的?”

 

“大部分是几天前,然后昨天晚上画了一张就睡觉了。”

 

“你还真有精神啊。”

 

“才没有呢,我现在可困了!”

 

散兵及早就体会到了逛街拎包的重任,荧不是甩手不干了,而是她自己也彻底拿不下了,金银丝的料子用着腰间的着付腰带,光滑白缎做开叉设计的褶边。亮面锦缎,各色长绒棉与华达呢还不足够,她又挑了一圈辅料,诸如衣物的用线,珍珠,水晶扣与印花编扣子,蕾丝花边,少不了的缎面附带或布料包边。

 

“这太多了吧?”他将她手里刚提上的包装袋牵了过来。

 

“家里还有呢,材料不怕买多呀,就怕买少了。”她回答道。

 

这样的话就类似有总比没有强,以及多准备一点总是不会出错的。未雨绸缪是好习惯,但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则会认为,其实真正的灾难出现时,什么事先准备都起不到作用。

 

她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一旁的长椅上,腾出一些位置来让他也坐下,涂了透明又亮晶晶护甲油指甲的手就拨弄起自己的笔记本,翻到下一页去,她画的是一个水蓝色和白色为主体的,颇有修验服元素的服装设计稿子。

 

她只停留了一秒,然后慌忙翻页过去。

 

“好啦!没有了!我弄完啦!”

 

“什么东西,不想给我看?”他在一旁坐下,半撑着脸睨过去。

 

“瞒着你?没有的事情,不要乱想好不好。”她拍拍少年的肩膀,动作跟木偶僵硬。

 

 

 

 

——————

  

  

  

 

“我家里放不下了,行行好嘛?”她是那么说着的,然后纳西妲笑眯眯地给荧开了门,她就像搬家似的把自己的东西抱了过来,两家的格局其实非常类似,于是她进了门,从楼梯拐了上去,自顾自就敲开了散兵卧室门口。

 

“失礼了———!”她在门外喊道。世界上就是有她这样天真坏心眼的家伙,知道失礼也会做,还尽量保持一点毫无必要的礼貌,其实是拿捏准了他会包容下来的心思。

 

坏心眼参杂的恋情的确和龙卷风没有太多区别。

 

“你这家伙太会麻烦人了啊?”他拉开门。荧就在那些大包小包里搜肠刮肚起来,将一盒咖啡提拉米苏递给他。

 

“请你吃蛋糕,不甜的。”她道。

 

“你不会以为这就能收买我吧?”

 

“没有没有,两码事,麻烦你跟想请你吃蛋糕,请阿散先生分开对待!”她自顾自抱着东西挤到他房间里去了。

 

“喂—————!就那么理直气壮啊?”

 

“与人交往就是互相麻烦的事情呀,你不喜欢我麻烦你的话我也会麻烦你的,毕竟我是非常自我的人。”

 

“你这臭丫头脸皮真厚。”

 

“多谢夸奖,所以还请允许我麻烦你吧。”她颇为天真地笑着。

 

“我不同意的话你也听不进去的吧?”

 

“那的确。”她回答道,散兵走过来踢开了他卧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给荧放东西腾些地方,顺便还伸手出去拧了把她的脸蛋。软软的,像舒芙蕾松饼。

 

她拿着温消笔和打版尺压在摊开的布料上点画起来,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上是她画好的裁片和粗略估算的尺寸,服装剪裁倒是散兵不太擅长的事情,但荧裁下来的布片就丢给他拼合,以及熨烫剩下的布料,因为是演出服装,并不用洗涤,所以部分布料干脆也不用下水做预缩水处理了。

 

散兵略微翻阅了一下她每一张设计稿纸,旁边似乎还写上了每个人的身陷数据,应该是事先问过的了。

给绫华做的那套是振袖和服改良的版型,譬如在开叉口绘制了许多层层叠叠的蕾丝褶皱,订了珍珠的那种,袖口就是绣满了羽毛。一旁还用着彩色的手账笔写了她的一些碎碎念。“和服浴衣的版型都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就是几块长方形布条拼在一起,然后把人也裹得很板正,雕刻木偶一样的美,又像一副摊开的画一样。”

 

翻到最后一页去,是他昨天只瞥到过一秒的水蓝色修验服,蓝色的笔勾画了一个圆圈在袖口处。“希望做出来的时候像蝴蝶翅膀一样,水蓝色的蝴蝶,好看。”

 

倒也只剩下这幅没有在旁边标注身陷了,也不知道是给谁设计的。

 

“你在干嘛?”她凑过来,瞅着他手里那张稿子,哇地一声就揪了回去,力气在这个时候犹出色的大,他感觉自己像被兔子狠狠蹬了一脚。

 

“这个时候不厚脸皮给我看了?”他没好气地笑了两声。

 

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厚脸皮的,就好比那句话,人要知耻,然后去死。但是知耻和害羞完全不能等同就是了,荧用小白花发卡把额头的碎发都夹了起来,碎碎的只散下胎毛似的刘海,她像半个露着流心黄的温泉蛋一样,腮子都鼓起来。

 

“好了,这有什么嘛,继续裁片,你看看这件缝得怎么样。”

他将自己缝好钉珠跟水晶的缎带丢了过去,荧就捧着,用小拇指的甲盖轻挑着那些钉好的珍珠。

“蛮细致的诶,缝得很牢,也不跑线,你家政课得分肯定很高吧?”

“那种简单到无聊的课不是随便拿满分吗?”他理所当然地问道。

“哇,好欠揍的发言喔。”

“你敢。”

“我当然敢!”

 

她扑上来就挠少年腰腹上的痒痒肉了,腿伸直一个横跨,她压着散兵的肚子,散兵只好拿手去推她脑袋,不住感叹着这人明明挺纤瘦的力气却跟小牛没什么区别,脑袋犟着就往他胸口一个劲猛压下去。

 

痒肉这种东西存在与否先不论,腰上的汗毛都被她的手指掀得发毛了,他实在憋不住喉咙里的笑声,笑着笑着又会因喘不上气变成断断续续的惨叫。

 

眼前都是明晃晃的,荧那顶着张小白鸽一样可爱但爱作坏的脸蛋,她也笑得懈气,往他怀里一躺,他趁机按住少女的肩膀一个反扑,把她压到米粒黄的榻榻米上去。荧瞪圆了眼睛,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刑罚。

 

“爱玩是吧?”

他眯着眼笑了笑,伸手捏住荧的脸蛋,好玩的,把她捏得像鲜红艳白的金鱼一般鼓起了嘴唇。随后又松开,紧着又捏起,像荧就一直在吐虚无的泡泡了。

 

他的手直往少女的后腰挠过去,荧大声又乱糟糟地笑起来。

 

“阿帽———你同学来找你和荧了喔。”纳西妲的声音从走廊处由远及近的,门被拉开,近跟着就是绫华又及心海还有久岐忍的声音。

 

“打扰了。”绫华探了头,声音是停住了。

眼前是躺在榻榻米上穿着蓝边棉布小熊印花睡衣的少女,腰间的布料都被掀上来一点,散兵的情况更没好到哪去,漂亮的黛色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荧像是抓猫一样一手也拽着他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这下真的是打扰了。”这是久岐忍说的。心海就笑着用袖子捂起眼睛来。

 

“哎呀,哎呀。”纳西妲连忙将门又拉上,只剩一道小缝,散兵气急的声音就远远来了。

 

“什么啊———!!!”

 

  

  

———

  

  

  

 

和荧在一起就会丢脸,这是散兵铭刻在心里的惨痛教训。人要知耻,但也不能那么爽快地去死。尤其是对于荧这样的人来说。

 

她缕缕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金发,就像没事人般又朝其他人笑笑,如果知耻就要去死的话,老实说世界上现在剩下的多应该是不知羞耻的人了,虽然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多。但不知耻比知耻实在是要可怕太多了。

 

比以上两种都可怕的就是荧这种完全不在乎,于是在知耻后表现得完全不知耻的样子,一看到她这样,实在能稍许缓解几乎要热昏他的,脑袋里一股飓风般的浊气,稻妻多火山,显在他身上一定会就地喷发。

 

他从荧絮絮叨叨的话语里知道其实他不去上课时候的讲义以及若干资料基本上都是绫华作为全班代表送过来的,作为社奉行家的大小姐,绫华的品行,待人之道几乎都是无可挑剔。知道荧这次接替了田中负责服装制作,又也是自发性提出的帮忙,还拉上了珊瑚宫心海。

 

至于外班的阿忍则是荧通过一斗认识的,荒泷派的外置大脑与二把手。不得不承认荧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桃李遍天下。

在散兵知道荧跟一斗认识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就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的时候他就拧了把荧的耳朵尖。

 

“那你那天晚上闹我陪你打纸杯电话做什么,你不是有手机吗?”

“又不冲突嘛,再说了纸杯电话多可爱呀,我下次还想试试武侠小说里那种飞鸽传书呢。”他更用力捏了一下她耳朵骨,疼得荧嗷嗷叫起来。

 

当一群人聚集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这个目标能不能达成且先不论,反正最后都会变成聚会的,这是好的方向,不好的方向就是变成大学课程里那种互相推诿的小组作业。

 

绫华和心海都带来了木南料亭的三彩团子和市井杂煮,阿忍则是带了两盒什锦炒面,散兵连忙揪出久也不用的野餐布垫着,纳西妲和雷电真还时不时敲敲门送过来洗好的水果跟沏好的清茶,洒下来一句,好好照顾同学们哦,又把门一拉。

 

或许是家里除他外只有女性成员的原因,散兵和少女们的相处倒也自然更多,他边熟练操作着缝纫机给裁剪好的裙摆锁边和缝褶,然后再捏着没缝死的线头一点点抽褶子,其中有一件还在袖口处有打揽设计,绫华跟心海正手工缝着,阿忍则跟荧在一起裁片。

 

他将卧室的窗口打开,时不时就能听见对面窗户里,荧悬挂着的那个竹风铃轻响,夏天的日落缓慢,他偶然间抬头,窗口只略微显露的天空已经全然变得橘黄,让他想起那天喝的弹珠汽水,似乎有气泡在舌尖破掉。

 

他送绫华他们离开再返回卧室里的时候,荧已经趴在两叠半的榻榻米上睡了过去,她睡着的时候倒是蜷缩起来,将买来的那些布料似蚕茧般裹到身上,房间在一点点变得昏暗,像是一个电流接触不良的灯泡,在落日彻底隐入山岚后,世界终于是停电了。

 

人类是一种会在很多时候莫名感慨奇遇与偶然的生物,神明这种存在因此而生,他在黑暗里低头看着女孩,从床上扯来枕头和毯子,像捧着小鹅的脖子一样将她的脸蛋放到枕头上去,他想起心理学上有说过,蜷缩的婴儿睡姿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用毯子裹住少女的小腹,像拨开落在她身上花瓣一样的布料,越过她,他去按下角落里的电风扇的开关,调的风速最慢的那一档,它轻轻晃头,游走而轻慢的风流就抚摸着少女的金色碎发。

 

散兵只开了床头柜上的一盏灯,他听着荧又慢又浅的呼吸声,楼下扒着松树枝干不停歇的蝉鸣,拣起还剩余的,没做完的某件演出服开始缝制上蕾丝辅料。

 

 

他会想起更久远之前的事情。

 

 

散兵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骑机车不爱上学的不良少年的,将钟表倒流,摘下给他贴的很多标签。不过老实说,不上学是因为上学太无聊了,他实在不是循规蹈矩的人。骑机车是因为开心,两个组合在一起,他就变成不良少年了,世界粗暴定义他人多少也是有点奇怪道理的。

 

他跟影和将军的关系到现在都算不得多亲近,连影都支支吾吾有在醉酒后跟八重念叨,以前也太不照顾着国崩那孩子了,总有愧疚。于是很容易想到的,受刺多的小孩自己也会变成鼓鼓的河豚,一感觉到危险就竖起身上的尖刺自卫,放入水中,他会急速地逃开。

 

他能回忆起那段时间的时候只会默默在心里吐槽过自己两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更坦诚一些呢,如果更勇敢一些会不会更好,随后在这样午夜梦回的日子里用枕头一把掩住脑袋。

 

如果是让人更喜欢一些的小孩就好了。他曾那么想过

 

他小时候和八重一起坐在一起聊天过,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时刻,八重神子侍弄着她插在翘英庄天青窑出产白瓷瓶子里的梅花,使铜剪如武剑花一样刀光寒寒的,她笑着说起散兵刚出生时候的事情。

 

他是影第一个孩子,老实说,她一点也没有当母亲的准备,更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切都是意外。

 

世界是由意外和事故构成的,他明白。

 

事实上,也有相当多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成为母亲了,那并不是她们的选择,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于是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这样不讲道理的因素太过纷乱而庞大了,但对于一样也没办法选择出生的孩子来说,去怨恨母亲也是需要太多勇气与能力的一件事情。他麻木地接受,就和世界上很多人一样。

 

“你刚出生的时候,脸皱巴巴的,又红又紫,胎毛也湿哒哒地盖在额头上面,影醒来呀,我就把你抱给她看,影也皱起脸来,嘴巴也发白,好像难过的快哭了,她都不想抱你,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八重似狐狸般轻轻笑起来,没看见在深褐色的梅花枝后面,年幼的散兵抱起小腿,疲惫地缩到沙发里去。

 

“不知道。”他答道。

 

“她说,好丑的小孩,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咔擦一声,八重剪下某朵形状开得并不漂亮的,孱弱的梅花,连同它的细枝一起,她仍然絮絮叨叨地说着,散兵却一整个歪在了沙发上,拉过软枕,捂起耳朵。

 

隐隐约约的,八重的声音在淡下去,于是他什么也没听到了,其实神子又补充过。“但我想她那个时候还是太不成熟了,她还太年轻,所以还没有办法接受你吧。”

 

“但是有天晚上,我在陪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没在床上睡觉,我出门找她,就发现她到了育婴房里去,然后就站在玻璃前面,安静地看着躺在保温箱里的你好久好久。

 

我还偷偷拿手机拍了一张呢....她那个时候头发也乱糟糟的,穿着病号服,脚上就是一双棉拖鞋,也丑丑的,真是的,下次应该让你也看看,她也是个很笨的人,爱别人,总归是要慢慢学的吧....”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八重神子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她修剪好的,殷红的梅花枝插在白瓷瓶里,垃圾桶里丢着那朵小小的,丑巴巴的梅花,和纸团和果皮碎屑,他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也被丢了进去。

 

他将垃圾袋拎出来,打了个蝴蝶结,穿好外套后就出了门。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踩过薄薄积雪后深灰色的泊油路,垃圾车的声音滴滴得响,他将黑色的垃圾袋也抛了进去,在叶子早掉干净的,光秃秃的枝干的黑影下穿梭,他坐在能把人屁股冻住的长椅上,盯着脚尖发了很久的呆。

 

寒冷的空气凝结他呼出来热腾腾的一团,将它抹成飘远的白烟,低垂下去的视线里本来只有被雪压过,褐黄的枯草。

倏忽间,就出现一双鞋头缀了粉色缎带蝴蝶结的,毛绒绒的靴子,那蝴蝶结中心还钉了颗爱心形状的珍珠。

 

散兵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的厚呢裙,玫瑰浮雕蕾丝缀在裙摆上,外搭着一件羊驼长毛奶白外套,圈着兔毛团球的围巾,珍珠发卡的护耳压着她前缕稍长的,垂下来的柔软金发,蜜糖色的眼睛如蝴蝶忽闪两下,她将手中棉布的小洋伞往他头顶倾斜。

 

像个粉色的奇异天使一样。好奇怪哦,天使也会有粉色的吗?

 

“怎么不打伞呀?坐在这里那么久,万一树上的雪落到身上,好冷好冷的哦。”

 

她坐到少年身边去,两人一起挤在小小的洋伞下面。

 

“手要冻僵了吧?握握手?”

 

她将自己粉色毛绒手套伸出去,不由分说地裹住他的掌心,也由不得他躲,你看,小时候的荧也是这样,体谅别人但自说自话的,又是可爱的。

 

“不用了。”他不知是因寒冷还是羞怯冻红了鼻子和脸颊,越想收回,便越是被紧紧握住,手套上像融化积雪的温暖就慢悠悠地从掌心里贴了过来。

 

“你看呀,明明很冷,现在好一点点了吧?”

 

是好多了,他又低下头。

 

“好多了。”

 

“对嘛,如果想要什么,比如说想要变得暖和一点,想要爱,就要好好说出来呀。

 

“为什么突然那么说?”他看着少女金灿灿的头发,随后是蜂蜜柚子茶颜色的眼睛,好像有的人看起来就是很好吃的。

 

“因为感觉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难过的样子,嗯....就像离家出走的小猫。”

 

“才不是呢!”散兵矢口否认着,他说实在的,在这点上跟雷电影像,面子薄,脾气更是倔些,是应激的时候会乌拉啃人一口的小猫。

 

“欸,不是吗?那我们一起去吃狐狸关东煮好不好呀?坐在这里真的太冷了,去暖和的地方吧!”

 

于是金发的少女牵起他的手,往狐狸关东煮的小巷子里去了。

 

  

———

  

  

 

狐狸做的关东煮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年幼的散兵坚信眼前粉色糖果一样的金发女孩一定有魔法,带他穿过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后,一阵风铃响过,他们拐进一条小巷,眼前就出现了蓝布条的小店。

 

他们掀开帘进去,只见柜台上有一个裹头巾的小柴犬,荧将洋伞收起,便向柴犬点点头。

“太郎丸———两个位置!”

 

于是太郎丸一声汪。

 

无垠的暖风热烘烘地掀上来,荧给他捧来小碗,他们就在热汤咕嘟咕咚的井格子里挑选着食材。

 

冬日喝汤夏天吃冰,这是熨贴的道理,如果反过来做,则是别有一番风味,譬如说在夏天泡完暖烘烘的温泉,去便利店里买一根奶油雪糕吃下,慢悠悠地踩着木屐子从桥上过,晚风吹来,甚是惬意。

 

“海带结、魔芋丝、鱼肠和鱼籽福袋,真棒!噢噢!狐狸做的油豆腐是一绝呀!你一定也要来一块!”

 

少女嘟嘟囔囔地说着,将一块油豆腐放进他碗里,又呼着热腾腾又甜丝丝的热气给他盛了满满的汤。

 

“海苔和芝麻要不要?”她又晃晃调料瓶子。

 

“啊...”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呢。

 

“不想要的东西要好好拒绝喔,想要的话要说出来。”她又道,往自己的碗里洒了满满一层,小舟山形状的海苔塔。

 

“好吧,我喜欢海苔。”他说着,于是女孩把调料瓶塞到他手里去。

 

海苔和白芝麻泡在汤汁里,增添了一丝鲜甜的风味,是他觉得恰好的程度,他不爱吃甜的,苦的东西吃多了,口味也会改变,糖的耐受不高,于是多一点甜便是像面对洪水猛兽。

 

但眼前的女孩却是甜如奶糖的模样。

 

她嘘溜溜地往汤面上吹着气,一口抿下汤汁,又咬一口活力满满的福袋,就是鱼籽会随着牙关合上在嘴里爆开的那种。一口是初尝的小满足,后并几口连贯吃下,才是恰恰圆满,她眯着眼,小小唔了一声。

 

“福袋真棒!身体都暖和起来啦!”她道。

 

是的,身体暖和起来的感觉,莫名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心安,散兵都觉得眼前的世界有点朦胧。

 

“哎呀哎呀,这不是粉色小公主吗?今天带朋友一起来啦?”

 

倏忽间,一绿发朱颜的女子也掀了蓝布条进来,收了积雪的红伞,她一身鹅黄缎墨青山底的留袖和服,配着糖果色描金提花小纹的腰带,她也同太郎丸点头,掀了盖,到了柜台后边去。

 

“喔,老板娘今天到的好晚呢。”荧笑着看向她。

 

“雪天,来得耽搁了。”女人温声软语的。

 

她绿发上的狐狸尖耳抖了抖,惊得散兵瞪圆了眼睛,哎呀,世上竟然真的有狐狸妖精开的关东煮店呢!

 

女人挽了袖子,伸手用指尖捧过散兵的下巴,又是眯缝着那水绿的杏核眼笑笑。

 

“多吃点,雪天天冷呀,吃得身体暖和些,回家路上才不会挨冻了。”

 

“我也是那么想的!”荧也回答她。

 

于是女人转头过去,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亦也同他们分享着关东煮,又说起话来。

 

“荧今天也穿得这样非同凡响呀。”

 

“不好看吗?”她问起来,这是她在面对别人的问题时总会下意识的反问,因为荧很少怀疑自己。

 

“好看的呀,你的朋友也觉得好看,对不对?”

 

“嗯..很好看,很可爱。”狐狸小姐转头看向他来,散兵怯怯地低下头去,好半天才应着,小孩子更容易害羞一些,虽然他长大了好像也并没有好太多,荧后来常能通过他红起的耳尖判断他是不是有在说反话。

 

“是呀,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的,有没有别的小朋友觉得你穿得太不一样了,太夸张了,所以不喜欢你什么的?”狐狸小姐慢悠悠地说着。

 

“欸,会因为这样的理由不喜欢和讨厌我吗?”荧更困惑起来了。

 

“呼呼,我可是狐狸喔,你要让我说的话,我会觉得人类是狭隘又自私的生物,真的会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小事排挤他人的。”女人掩起下半张脸来笑着,眼眯起来,狡黠得很。

 

“但是我觉得稍微有一点不一样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是呢,所以我才想和你们说嘛,是你们两个人喔,因为你们看着怎么都有点不开心呢,再吃点软软的香菇好不好?”女人伸手往他们的碗里又放了好几块切了十字刀花的香菇。

 

“你们是你们自己人生的主角啊,稍微有人谩骂你,对你不好,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太理解他们,他们也不好理解你。这倒也不是他们的问题,有时候稍微傲慢一点也没事,把自己当成一部电影主角,他们都是电影里的过客,和他们没关系,你要自己走到电影的结局去了。”

 

“所以不讨人喜欢也是可以的对吧?”

绿发狐狸小姐捧着碗笑起来,吃了块油豆腐。

 

“当然可以!我们都不一定能做到喜欢一切事情呢,你可以做到吗?你有没有不吃的东西。”她看向男孩的方向去。

 

“我不爱吃太甜的。”

 

“这就对啦,不被人喜欢是可以的。”她将碗放下,伸手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蛋。

 

  

  

——————————————

  

  

 

荧在睡梦里嘤咛了一声,又缩得更紧了,天色彻底晚了下来,台灯朦胧的黄色灯光一点点打到她脸侧,像落着一片的忍冬花一样,一绺被汗湿漉漉的金发黏到她腮上,散兵就用手给她拨开,缕到耳后去,他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布料,蕾丝已经缝好了,约莫只剩下钉扣一些不算复杂的事情,今天工作算是圆满完成大半。

 

身侧的少女忽然发出呼呼的,小鹿一样的鼻息,翻了个身,忽得就睡眼惺忪地醒了,揉了半天眼眶。她撑着榻榻米坐起来。

 

“醒了?肚子饿了吗?”他问道,荧也就摇摇头,散兵觉得也怪好玩的,她那身居家服看起来舒适又可爱,真的很像是方便她随时随地躺下来睡觉。

 

“差点忘了还有事情没做。”她道。

“什么事?”

“你把手臂伸直我就告诉你,就像大鹅那样张开。”她自己倒先是像大鹅一样张开了手臂。

 

“什么怪形容呀。”他说道,于是把手张开,伸直。

 

荧像踩着棉花一样挪了过来,朦朦胧胧地抓过地上的软量尺,就在他的手臂上比起尺寸,随后是腕口,她嘴里嘟囔嘟囔的,离得近些,散兵还能看见她的眼睛眨阿眨,看得出来,让自己不睡过去,荧在和自己的精神和眼皮都在进行作战。她挥起小手来。

 

“站起来————站起来————”

 

于是散兵好气又觉得好笑地站起来了,没人会和梦游的家伙计较太多的。

 

于是荧拉着软尺,在他腰上拢了一圈,随后又是胸口,颈、接着她像小蘑菇一样落下去,大腿围,小腿、最后是脚踝。她将软尺一扔,直念着搞定啦搞定啦,便翻身又滚回毯子里去了。

 

“什么搞定了啊?”他坐到旁边去。窗口开着,月光就也洒下来许多。越过窗外泛着幽幽青光的砖瓦的屋檐,他看见银盘似的圆月一点点升了上来,蝉鸣渐弱了许多,风吹着竹叶哗啦哗啦在响。散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才发觉,自己也被困倦包裹。

 

他摸过床上另一个枕头,放在少女的一旁,也轻手轻脚地躺了下来。

 

侧着身子,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去,荧忽得一下就又睡着了,于是怎么也不应他。不得不说,夏天似乎真的太过悠长了,角落里的叶扇嗡嗡转动,吹着她身上微甜的无花果香味飘向他这里,眼皮愈发沉重下来,他想着,世上大约真的有神明存在,因为有温柔的狐狸关东煮小姐存在,也有穿着粉色洋裙的小天使。

 

或许有机会,他应该要去附近的神社里,在净水池里取一瓢水洗净手,在奉纳箱里投入硬币,晃过铃绳,两鞠躬,两拍手,一鞠躬,好好还愿一次。

 

 

“阿影————去叫国崩和他朋友一起来吃饭吧?”真在厨房里说道,影便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公司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本,她往楼上去,散兵的房间关了灯,她悄悄拉开了门,蹑手蹑脚进去了。

 

“国崩,起床去吃饭了哦,吃完再....”她噤声住了。

 

金发的少女伸长了手臂揽在少年脖子上,他们依偎在一起,角落里的风扇摇着头,雷电影听见蚊虫嗡嗡声,便摸到角落去翻找着蚊香点了上去,青白色的烟雾在月光下转起圈来。

 

“阿影?怎么啦?”似乎是因为她耽搁了点时间,真上了楼梯来,忽然从门后冒了头。

 

“嘘。”她指了指一旁,真低头看了一眼,便也收住了声。

 

“睡着了啊?”真低声起来。

 

“对啊,让他们睡一会吧,估计今天忙累了呢,给他们留饭就好了。”影抱起地上那些布料,堆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也是,怎么不盖被子呢。”真念叨着,去床上抱起毯子。

 

“不要那个,太厚了,拿那张薄点的空调被给他。”

 

影说着,真恍然大悟,便抱着一旁的薄被掩到少年身上,两人才踩着慢悠悠又静悄悄的小碎步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夏夜在暑气里被慢慢烧化了,变成一种湿乎乎的气,落到树叶上,就成了清凉的露水。

有些时光就像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整个地球都在期盼他们的下一步,而有些夏日还不想结束。

 

 

————————

 

  

 

诸君,校园文化祭是什么,社团又是什么?若让我这样的无社团主义坚定拥簇者来评价,那我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好听的,不过是无意义青春的廉价贩售地,我的厌恶之情毫不亚于大学时候在宿舍楼门口看见腻歪在一起的小情侣。

 

简而言之,都是烦躁,不过我现在正喝着气泡满满的,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弹珠汽水,冰冰凉凉,我乱糟糟的心情就冰镇下去许多,于是大家一同喝起弹珠汽水,抛下偏见,对青春的不快,对现实的不快,畅快地投身进这场夏日的校园文化祭吧!

 

他们带着制作好的演出服跑进校园里的时候,偌大的校园竖起了五颜六色,好似游行标语的彩旗,一踏入这场祭典,就会被那样火热又蓬勃的青春之气包围,抬头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彩带与三角形的装饰彩旗在阳台间悬挂着。

 

广播在播报着学校的电台部准备的节目,譬如讲解一些校内的比赛,如料理比赛,奇装异服马拉松,又或者是一系列棋类比赛,间断穿插着广告与寻人启事。

 

这个奇装异服马拉松简直是花见坂学校文化祭的大传统,荒泷一斗在这个学校念高中时就曾打扮成赤鬼,头戴红角,一口气冲刺拿了第一,用时之短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往校门口东侧一看,终点的红付带已经系起,就等待着一声枪响,从校园内各跑点开跑的人们往这处冲锋,堪称青春的狂乱之歌。

 

荧与散兵二人抱着装有演出服的袋子,跑过争取班费的角色扮演咖啡厅,躲过打扮成瘦长鬼影,裂口女与屠夫的学生们建好的鬼屋围追堵截,再穿过音乐部与舞蹈部门举办的即兴歌舞剧会场,说来更是好玩,荧穿着一身特殊的,看上去像由她自己缝制的带蓝边的白裙,颈后有飘飘柔软的飘带,踩着白色的高筒靴在那会场上拉着散兵一同跳舞,然后再跃到台下去,往西边的帷幕后一钻,便又是直行。

 

路过校医室时,荧好奇地往里瞄了一眼,不知为何,病床上躺着的又是田中,找来正欲离开保健室的学生一问,田中同学时运不济,刚进教室就踩了香蕉皮一脚滑倒,头破血流,校医老师给他粗略包扎后,他便又躺在床上睡了去。

言毕,学生离开,金发少女望向散兵,露出一个正酝酿阴谋的笑容来。

 

“干嘛?”他也挑着眉一同笑道,荧不言语,从大包小包里摸出一根黑色的油性笔来。

 

“你想不想画画呀?”她拨开笔盖。

 

于是他们二人将田中同学的脸作画纸,肆意妄为地乱画了一通,左侧右侧的字合起来,是一句,荧同斯卡拉姆齐墨宝。嬉闹完毕,他们将笔与一面镜子留在床头柜上后又往目的地走。

 

终于终于,掀开暗红色帷幕,他们到了大礼堂后台去,宵宫正为白鹭公主的演员们有条不紊地化妆,勾着红的毛笔一抹,一挑,一气呵成,宵宫长舒一口气。

 

“哎呀呀!大救星来了!我给白鹭公主化好了,快给她穿衣服吧!”她就捧着绫华的腕子将她从座位上牵起,抹白脸,妆红嘴唇的女孩就用白袖半掩面朝他们笑笑,宵宫转头捧着手里的眼影盘就找下一位演员去了。

 

“你给男孩子穿衣服,我帮女孩们,就这样分工?”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好。”散兵点点头,于是他们兵分两路。

 

白鹭公主是由十几年前的舞台剧社团的学生谱写的剧本,每年都会选一个班的同学操办这出舞台剧,于是总体风格到服装乃至是舞台美术设计,以及最后整个舞台剧的呈现效果年年不同,剧本有时也会进行修改,好玩至极。今年荧设计的服装更是充满了荧式个人主义的审美,比韦斯安德森的电影色彩更浓烈,沿着剧本走在白鹭公主衣着的更换上又同阿莫多瓦浓郁又碰撞。宵宫都感叹等舞台剧结束之后她要将每一件戏服都拍摄下来,让所有人都在台上致谢的时候拍合照。

 

至于白鹭公主说的是什么故事,可惜我已经记不起来太多,但老实说,那并不重要,白鹭公主的意义在于每一年演绎它的,赋予它生命力的学生们,他们用他们最火热,如流水而去不回的青春填充着这出剧目,总似那句话,总有人正年轻,于是我可以得见白鹭公主长长久久,百转千回的未来。

 

但莫要因此,因青春的不可留而悲伤。

 

往台上望去,绫华饰演的白鹭公主挥扇起舞,洁白花边的裙摆随着她的舞步如花朵绽开,荧选的裙摆布料印花在灯光下隐有微光浮动,白鹭公主最后的独舞都以表演者双手合扇作结。

 

“啪”的一声,绫华颔首合扇,舞台最后一束光炬熄灭,世界与现实当然并不因此而落幕,在观众恍然骤响的鼓掌声中,学校剧院厅的灯光大亮,这出舞台剧的参与人员便如潮水涌上舞台,绫华与他们相握。

 

荧在后台伸手给身前的少年在那身水蓝色的修验服上别起羽毛金饰,与中空挂着蓝绿宝珠的圆盘。这身是她哄着散兵说帮她试试衣服穿上的,少年一穿好,她便满意地笑,念叨着,好了,真好看,别脱了,送你的。

 

“难怪当时不让我看呢。”他道。

“想给你留给惊喜嘛,可惜时间不够,不然还能给你做个帽子的。”

“我又不参与演出,给我准备这一身做什么?”他耸耸肩。

 

“要听听?”

“有时间,听你讲点废话也行。”

 

荧望着他笑笑,轻叹一口气,才娓娓道来。

 

“我呢,是个想法非常非常多的人,你如果能扒开我的脑袋看一看的话,你能看见我昨天放进去的花,晚上看见的星星,掉到地上,我就捡起来也塞到我的脑袋里去,有人说我不切实际的时候,我就会想给他看看我脑海里的世界。

 

哪里是这样的呢,我真的有脚踏实地地感受着这个世界,哪怕是做衣服,我都要通过我的手去抚摸布料,每一根线,决定要如何用它们编织出一件衣服。所以像做衣服这样,我放进脑海里的东西自己变成了一个世界。我就在这样的世界里旅行。”

 

她两手提起自己带蓝边的裙摆,向面前安静听她讲述的少年行了一个屈膝礼。

 

“我会想自己在旅行的时候就穿着这样的裙子呢。”

 

“然后呢?”他问道。

 

“然后,在星海漫游的旅行者在某一个世界遇到了一个少年,他经历过很多令他心碎的事情,世界并不美好,满是由意外和事故构成,这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我要说,他是个勇敢的人,哪怕曾经怯懦过,也胆小过,但他最终接受了一切,包括自己,于是他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修验服,又往新的世界流浪去了。不过还有更巧更巧的事情呢,白裙子的旅行者就向他发出邀请,要不就不用流浪,而是把以后的旅途当作旅行吧?你觉得他会同意吗?”她伸出手来。

 

“真是圆满的故事阿。”散兵笑着。

 

宵宫从帷幕后面半探个脑袋出来。

 

“荧————!阿帽同学!快来一起谢幕呀!”

 

“走吗?”她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但牵起她的手,掌心相贴,他们奔向舞台上。

 

众人牵手鞠躬谢幕,飘带从头顶掀落下来,人群爆发狂欢的同时又涌起一阵骚动,往台下看去,远远地,听见了田中同学被火焰填满胸腔的怒号,剧院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只见田中同学满脸花纹,荧还画了只可爱的小乌龟,在场的人皆愣住,随后又是一阵欢笑,他怒指向舞台上的荧和散兵。

 

“快跑!”

 

荧大喊道,拉过少年的手跃下舞台,从东侧的小门狂奔而出,田中紧随其后。

 

那身水蓝衣的袖子随着夏风飘荡,真的似蝴蝶扑朔,荧放声大笑,大喊着“让开让开”,便挨个穿过走廊的人群,派发传单拿着话筒宣传的学生。竟然有班级将教室清空,做了个猫咖,一只猫爬架上奶牛花色的小猫瞅准时机,弓起身子,四肢发力,猛地跳到了散兵的背上,扒在他肩头。

 

“我靠!哪来的猫阿!”散兵大喊起来。

 

荧回头望一眼,笑得更开心了。“噢噢!是派蒙阿!是派蒙!”

 

“谁啊?”

 

“我的另一个旅伴啊!”

 

于是奶牛小猫又一声喵,田中的声音在后面似夺命阎罗,巡海夜叉般逼近,他们愈加奔逃起来,奇装异服马拉松的枪响在瞬间响彻校园之时,荧与散兵一口气冲到了某处预设起点里面。

 

“马拉松!马拉松!我们跑马拉松吧?”荧兴奋地大喊。她的想法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因为奇妙的机缘!奇妙的际遇,人生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你鞋子有跟啊!不会累吗!”他关切地问着。

 

“反正都要躲着田中同学呀!”荧更理所当然。

 

“我们干嘛一定要躲他啊?”他们边说着,边拉着手,在预设的跑道上狂奔起来。

 

“因为不能打他了,再打他又吃处分了噢!”

 

“嘁,真麻烦啊。”

 

“人生就是很麻烦的啦!”

 

他们沿着走廊楼梯一路向下,身后仍然是穷追不舍的田中的“喂!站住!”“你们把我的脸弄成这样!太过分了!”荧则回答“你才过分呢!拜托反思自己吧!”随后直往校园的门口跑去,奇装异服马拉松的终点也设置在那处,行人们放缓步伐,看着如风狂奔的,穿着奇异的学生们,譬如每年肯定有穿女仆裙子的男学生,打扮成海盗的,将高跟鞋拎在手上的变装皇后,戴毛绒玩偶头套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路的啊。

 

浩浩汤汤如百鬼夜行,青春的百鬼夜行也是这般奇形怪状,怎又要指责自己的人生也各式各样又或者乱七八糟呢?说不定我们的人生就是一场百鬼夜行呢!

 

广播部的五郎同学在附近的站台上讲演起赛事,他视力极好,远远的,就看见穿着水蓝衣的少年在前方轻握着白裙少女的手,跑在队伍的前列,将大部分人远远甩在身后。于是他慷慨激昂地开口。

 

“出现了!出现了!我们赛场上冉冉升起的夺冠之星,是三年级的散兵同学和荧!欸,他们牵着手欸,真是浪漫!散兵同学的肩头上还趴着一只小猫,小猫拿马拉松第一名这在文化祭里还是第一次呢!他们会是第一名吗!”

 

散兵听着广播,忍不住咬紧后槽牙,脸就从牙龈处开始涌起一阵闷热。

 

五郎往他们身后看去,一样甩开大部分人的,是脸上都是记号笔痕迹的田中同学,他们难舍难分,五郎真为荧与少年捏一把汗。

 

不过,五郎的担心很快就被抛下,因为剧烈运动,田中同学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烈日炎炎,汗水忽得往伤口渗去,他痛得呲牙咧嘴。

 

愤怒抵不过疼痛,他气急败坏地哀嚎一声,步履慢下来,只得停下脚步,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往后一仰,直栽在地面上,被围观的保健室学生扛起担架来呼哧呼哧又抬走了。

 

荧回看一眼,重新又与少年对视,望向他紫色琉璃的瞳孔。

 

他们牵着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穿过了终点。

 

她扑到少年的怀中去。

 

心脏在胸口之中因剧烈运动后缺氧而砰砰狂跳,汗水顺着脸庞滴落,散兵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他大口大口汲取着夏天燥热但清新的空气,耳畔是蝉鸣,人群的欢呼,以及紧紧拥抱着的,少女乱糟糟的呼吸声。

 

他眼晕地仰起头来,几乎快要昏倒了,夏日的天空晴朗而悠远,随后被五颜六色的彩带飘落覆盖。

 

真是不可思议,如此有趣的世界。

 

天啊,他居然也有如此感叹的时刻,这更加让他觉得奇妙,随后是被凉爽的夏风吹拂,汗水渗着微微的凉意,青春的生命在一点点于心房之中充盈起来,那和活过来的感觉极为相似。

 

他的手轻抚在荧纤薄的背上,将下颔慢悠悠地压在她肩头,平复了许久二人的呼吸。

 

等会,我们一起去喝弹珠汽水吧?”他仍是喘着气说道。

 

“好啊!”她立刻回答道。

 

“喵。”

 

“哇!派蒙也说好呢!”

 

他们一同欢笑起来。

 

 

 

 

————————

 

 

 

  

 

【文】潇湘魔女 于5.13日

 

 

谨以此篇,献给这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也献给一样可爱的大家。

  

番外在彩蛋里,5k字,是专门为了企划写的,所以名字就叫小满,粮票就能解锁啦,大家真的不要破费。

 

这篇文发出去的时间是五二一,请大家更多更多,更爱自己一些,这就是夏风吹拂的意义了,祝愿大家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绘制自己的人生,任何色彩都可以,只要你喜欢,你热爱就足够了。

 

所以,如果你愿意,就也请对自己说声我爱你吧!

 

 

 

 

 

 

 

 

 

 

 

 

 

 

 

 

 

 

评论(69)

热度(930)

  1. 共8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